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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宥予:进入人物与空间的关系
来源:《中篇小说选刊》 | 宥予   2024年02月20日09:40

这篇小说里的人物生活在广州市荔湾区永庆坊。2018年到广州后,我住在离它二十多公里的天河区火炉山附近,2019年末又搬去离它四十公里左右的地方。每年我会在地下穿过这段距离,去永庆坊几次,看它升级改造,从一条街巷,逐渐蔓延成一大片区域。后来开始扫健康码和测量体温,我依旧会爬上一个少有人去的天台,和几台工作中的巨大空调外机站在一起,四下遥望。屋顶起伏,天台植物,远处高楼,晴朗日子里,夕阳沉入江心大坦沙岛。等夜色填满天地,人行其中,酒吧与餐厅的光也透过玻璃落在路灯的光上,周围走动着时髦的年轻人和外地游客,人们面戴口罩,彼此经过,只是平行,并不相交。我停在依旧没有搬走的人家屋外,对一扇窗,尝试感受巨大变动中,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如何感受这一切。

所以2020年末,我梦到在非洲的荒原上,有一个叫塞里史龙洞的村子后,很快看到一个广州男人正在跋涉往塞里史龙洞时,下意识认为他在永庆坊生活。但我是靠对当时尚未去过的另一座城市的某片区域的理解,才更加透彻地体会到小说里人物和所生活的空间的关系。

那是一个晚上,一位来自重庆的好朋友聊她的祖父,这位老人还不老的时候,出于对电影的热爱,在诸多看上去更有前途的选择中,坚定选择做一名电影放映员。退休后,城市逼近他的院子、他的果树、他的鱼塘,有关部门曾经给他的许诺都作废了,只能领每月56元的退休金。有一段时间,他写请愿书,到处走访旧同事收集签名,与此同时,肿瘤在他身体里一日日膨胀,家里只有他一人不知道。

朋友见过那张请愿书,一张不大的纸,下面零零落落有一些红色指纹(许多同事已经去世)。死亡前,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吩咐儿子在床边挂起他过去使用的电影幕布。他盯紧这张白色布,几个小时后咽了气。

朋友讲祖父母的家、外婆的家、形形色色的邻居、孤寡的老太太、进城的年轻人、在水泥地上重新生活的老人们。在她的话语中,我看到城市漫过周围的土地时,时间向前时,社会变动中,众多平凡人的失落与骄傲、执拗与痛苦、爱与承受,而这一切在无声湮没。坐在回住处的出租车上,我望着车窗外,黄埔区的街道、树木与建筑,遗憾尚无人写出《重庆人》和重庆版的《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但在那一刻,我更加理解了《都柏林人》与约翰·麦加恩、威廉·特雷弗,理解了爱丽丝·门罗,同时和脚下这片依旧可以称为异乡的土地建立了某种连接,真正进入了小说中人物跟土地与空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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