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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作家看临潭”采风作品—— 张润德:洮河琐记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张润德   2024年08月12日08:20

张润德,汉族,甘肃临潭人。作品散见《文艺报》《甘肃日报》《甘南日报》《格桑花》等报刊,入选《洮州温度--临潭文学70年》(小说卷、诗歌卷)、《临潭有道》、《甘南日报--七十年副刋作品精选》(188体育官方ios卷、诗歌卷)等选本,曾获《格桑花》2018年度优秀作品奖、第三届甘南“金羚”年度文学奖三等奖等。

说起洮河,就不得不提洮州八景之一的“石门金锁”。当地略有文墨的人,都会吟诵,“谁劈石门踞上游,边陲万古作襟喉。任他纵有千金锁,难禁洮河日夜流”。诗人陈钟秀在这首诗中用一个“劈”字,给我们点开了一个典故。相传,大禹从西倾山麓出发,用禹王鞭日夜赶着洮水奔流。来到洮州地界,忽然一座高大的石山,挡住了洮水的去路。眼看暴涨的河水就要淹没农田和村庄,大禹急中生智。一跃而起,跳到了山顶,抽出神斧,用力向跨下的石山劈去。顿时,地动山摇,电闪雷鸣。“轰”地一声巨响,一道石门大开。滔滔的洮河水,如怒狮般咆哮。人们惊恐不已,大禹向翻滚咆哮的洮河水连抽三鞭,河水一下子静了下来。如果你去过石门峡,是否记得,水流湍急,阴森可怖的石门峡谷,确实没有多大水声。有好事者,据说在石门峡顶找到了大禹劈山时留下的脚印。我从小生活在石门沟,听着爷爷奶奶的故事长大。也去过石门峡顶,由于路险林密,半途而返。崖顶有没有石脚印,至今也未能印证。但在求学的必经之路后山坡,确实有一个硕大的石脚窝。我们曾把脚放在石脚窝里,惊讶于它的神奇,但也实在想不出,这个脚印为什么就深陷在石头上呢?有人说是禹王爷踩的,有人说是鲁班爷踩的,也许只有像他们那样的神人,才会有那样的神力吧!

话说回来,人间奇景,自古都带有神话色彩的惯例。石门的来历听起来有点玄乎,但关于“石门金锁”的得名,说法却是十分的靠谱。其一,相传很早以前,靠近石门峡的河滩上,有一半岛形台地,建有一座龙王庙,供着“三海龙王”。通过看《西游记》,我们知道神话中有四海龙王,也不知这三海龙王是什么来头,也更无从考证。据说龙王庙从远处看,庙宇正好处在峡口,好似一把金锁,正好锁住了石门。另一种说法是,每当月圆之夜,月亮悬于峡口,好似一把金色的大锁,挂在石门。岁月蹉跎,时过境迁。从记事起,我就不曾见到过龙王庙。但是明月如镜悬于峡口的景象,也是见过的。只是沿河而居的人家,已搬迁,搬迁到一个遥远的,叫瓜州的地方。当地政府的工作人员,为了引洮工程移民搬迁的事,磨破了嘴,跑断了腿。其实,不管那个地方的人,都有“故土难离”的这种恋乡情结。听说瓜州风大,头一两年,人们还是不大习惯。也有人偷偷回来,在半山腰搭起窝棚。现在的瓜州好了,种的树也长大了,减缓了风速,改变了当地的小气候,种的棉花和枸杞,也是年年丰收。老家这边的人也会去瓜州拾棉花、摘枸杞挣钱。乡亲们在异乡,靠勤劳的双手,靠国家的好政策,过上了好日子。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移民,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情。临卓两县的人民,为了九甸峡大型水利建设工程,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这件事会永载史册。我看过一篇叫《麻水泉》的文章,写的就是黄土塬上一个严重缺水的地方,几代人“渴望”水的梦,因为引洮工程的成功,终于梦想成真。我看后十分感动,因为他在文中说洮河的水是甜的。是啊!洮河母亲,就是用她那甘甜的乳汁,哺育了一代又一代洮州人。

如果你要寻觅“石门金锁”的胜迹,需等月圆之夜,独自或约两三好友,选一绝佳之地赏之。但今之景非古之景也,由于九甸峡水库蓄水,洮河已非河,湖也。那么现在的“石门金锁”,将会是什么景象呢!“高峡出平湖,湖上升明月。月明两岸阔,阔舟有渔歌。”这就是今天“石门金锁”的真实写照。每次看到石门峡,我都会从内心发出由衷地赞叹。在赞叹之余,想起蓄水的洮河,在大量供水后,水位下降,却变不回原来的样子,就有点心疼。赤裸的河床和淤泥,以及田埂和村庄的遗迹,难以收进我们喜欢完美的眼球。这些颓废的景象,不禁使人联想起人类的母亲,在为爱人献出了青春,在为孩子献出了乳汁之后,坦露着衰老的身躯和干瘪的乳房。

由此,我想起石门口小学那段难忘的岁月。走出校门,便能听到水声,便能看到石峰如刀削般的峡口。隔着一条洮河,可以看到对岸的农田、集市、学校,以及远处高耸的山峰和星罗棋布的村庄。那时,我和同事卢老师,都是临时代课教师。虽然报酬低,但是我们都能安贫乐道,坚持认真教书。闲暇的时候,我们也喝点小酒。卢老师酒量不大,但划的拳极好,当把我灌得醉醺醺的时候,他就“嘿嘿”地笑,不住地摸油光发亮的“寿星头”。

一到冬天,河道里异常寒冷。冬至前后,当洮河的河面上有结成块的冰珠飘流,人们就开始杀猪。我们可以几个星期不用做饭,东家请,西家请,顿顿请吃年猪肉。洮河里的冰珠越结越多,最后结成了厚厚的冰桥。等冰桥冻结实了,可供人们当捷径走。这洮河上飘着的结块的冰珠,当地人叫它“麻浮”,传说就是仙女撒落在洮河上的玄珠,被文人墨客美其名曰:“洮水流珠”。有诗云:“万斛明珠涌浪头,晶莹争处水东流。珍奇难入俗人眼,抛向洪波不肯收。”据说每当此时,有人会打捞一些“流珠”,拌上苞谷面,做成苞谷面“泡泡”吃。我也曾想象过,用冰珠做的苞谷面“泡泡”的样子,圆溜溜,黄澄澄,金珠一般。我家住在离洮河十里多远的山村,只听说过这种做法,也没条件打捞一筐半筐“流珠”做苞谷面“泡泡”吃,很是遗憾。一直对住在洮河岸边的人家存在一种羡慕心理,是因为我们平时只做苞谷面疙瘩,里面是实的,吃时咬开面皮,里面会喷出干面来,呛得人掉眼泪。顿顿离不开苞谷面的日子,人们为了不厌食,就把苞谷面做出许多花样来。“泡泡”和“疙瘩”,就是人们吃苞谷面的创举。在石门口任教,已是00年代,想要打捞一筐“流珠”也很是便利。但苞谷面,尤其是从水磨的磨石里磨出来的苞谷面,从细丝箩儿的箩儿筐中筛箩出来的苞谷面,已是一撮难求。在洮河边上长大的卢老师,会给我讲用“流珠”做苞谷面“泡泡”的事。在他极具夸张的描述中,我仿佛看到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球,肤色金黄,内藏谷香,向我款款走来。那些失去的童年时光,一一走上心头。后来,卢老师随家人搬迁去了瓜州,离开了心爱的教育事业,像一粒小小的“流珠”,飘泊在异乡的河流。

俗语,“石门金锁,锁不住洮水流珠。”但凡世间美好的事物,不会刻意为谁而造化,也不会刻意为谁而永驻。譬如这鬼斧神工的“石门金锁”,譬如这瑰丽神奇的“洮水流珠”。这些胜景,在不同的时代,都会赋于不同的文化内涵,打上深深的时代印记。从五六十年代的引洮工程的遗迹,我们不难看出,“引水济世”的大情怀,远胜一诗一文的赞美。静立洮水边,故乡的容颜已深藏水底。千里之外的“世界风口”,增添了一片新绿。“黄土塬”上,万亩良田,正得到有效灌溉。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洮水,走出石门,奔向更为广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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