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峤:我想写古今两组三人命运的映照与互文
《永年》这篇小说的源头大概得追溯到一九年,那时我曾对篆刻萌生过一段猛烈而短暂的兴致。老师给了我本印谱,嘱我从汉印临起。我好高骛远,直接往后翻到圆朱文,翻到赵之谦时,我就特别对眼缘,在“为五斗米折腰”“汉后隋前有此人”等名作间,我第一次见到那方“人书俱老”印。
溯上去读过孙过庭《书谱》原文后,我被“人书俱老”这个概念所阐述的书写状态与生命状态间的神秘联系给迷住了。随即我尝试摆脱这种迷醉的惯性,开始思考:如果将一切翻逆过来会怎么样呢?
去年北京中贸圣佳秋拍时,这方印被拍出很高的价格,在当时印石篆刻圈里传为一时盛事。我就想起了这个小说构思,查资料时,一个史实让我感到某种命运的清晰共振:赵之谦的“人书俱老”印刻于同治十一年,而胡澍也正是死于当年。当时我脑中就有个雷震般轰轰的声音:这个小说成了。是时候把它写出来了。
在古代时空,赵之谦为救挚友胡澍,刻下这方拥有改变时间之伟力的“人书俱老”印,使其返老还童,以义子汪筌的身份活下去,而汪筌则替其死去。在现代时空,居先生布下这场局,通过模仿学生张遽乃至顽童青涩稚拙的字,返老还童变成小诸,重获青春与爱情;而在其引导下,张遽顺应内心欲望,模仿居老浑圆老辣的书风,得到了他想要的鲜花与闪光灯,但也变成满头华发的老者。春先隐遁小城,自以为从前尘往事中脱身,谁料从未逃离。我想写古今两组三人命运的映照与互文,他们的选择、挣扎与情谊,他们的晦暗与闪耀。
小说的题目《永年》同样出自《诗经》:“金石之永年”。作为作者,若非要僭越地为其附上些许解读,或可借用今人吴季玄的句子:“金坚璧白,永执勿失”,又或《永恒与一日》中的台词:“为何我们终将腐朽无助地,静静徘徊在痛苦与欲望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