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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奖专访 |  牛健哲:《造物须臾》之间,谁都不甘心可能性的流逝
来源:潮新闻 | 方涛   2024年12月10日16:21

12月7日,富春江畔,郁达夫中学,人头攒动,第八届“郁达夫小说奖”颁奖典礼在此举行。时隔两年,众多作家、嘉宾从全国各地奔赴这场文学盛会,见证文学繁花在郁达夫的故乡再次绽放。

本届“郁达夫小说奖”,杨方《月光草原》和金仁顺《白色猛虎》摘得中篇小说首奖和短篇小说首奖,龚万莹《出山》、黎紫书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韩松落 《鱼缸与霞光》获中篇小说奖,朱婧《我的太太变成了鼠妇》、万玛才旦《松木的清香》、牛健哲《造物须臾》获短篇小说奖。

颁奖前后,短篇小说奖得主、作家牛健哲接受了潮新闻·钱江晚报记者采访。

牛健哲《造物须臾》拥有明显的自反性先锋特质,对人的精神世界怀有深刻的好奇,只几个细节,似乎就写出了人在世间的样子,那虚构中的可能,那些从未发生过的事,都以混沌的形式呈现出来,塑造了丰富复杂的人物形象,显示出生活微光闪烁却让人感慨万端的况味。

牛健哲

以下是潮新闻记者与牛健哲的对话。

潮新闻·钱江晚报:郁达夫小说奖以弘扬郁达夫文学精神为主旨,鼓励浪漫诗意的性情写作,注重汉语叙事传统的继承和创新。首先,想问问您的获奖感受和对郁达夫精神的理解。

牛健哲:我准备从沈阳到杭州来领奖的时候,才意识到从地域上说,郁达夫小说奖距离我有一千七百多公里远,其召唤和激励就这么畅快地从江南传送到了北方。郁达夫文学精神的影响和包容之广远,一定是缘于他作品里超越时代的东西,比如那么大胆地表达情怯,那么直爽地展现幽柔。能到这样一位作家的家乡体味他的精神世界,让我感觉自己与文学之间多了一种连通。同时这个奖项因为它所聚焦的篇幅,对只从事中短篇小说创作的作者来说更是有特别的意义,它确认了我们每次完成作品都是一种抵达,而不是长远进程中的停歇,更不是一次练笔。抵达所见的风景是足够浪漫的。

潮新闻·钱江晚报:小说的结构颇具巧思和创新。一次深夜的失足跌倒,一个躺在床上的女人。入室行窃的贼人、帮女儿盖被子的爸爸、一夜贪欢的男女……幻想的篇幅占了小说的绝大部分,在虚构中虚构,这种写作对你而言,是一次尝试或突破吗?

牛健哲:每篇小说不都应该尝试着进行某种突破吗?也许我对小说的理解有点偏颇,我觉得是这样。只是作者在力不能及的时候,可能会掩饰他们突破的愿望,说自己想要写踏踏实实的小说;或者当作者做了尝试但没能充分如愿的时候,小说形成了一种略带新意,但不构成可观突破的样子。鉴于故事已经被写出了太多,前者那样的作品可以接受,后者也该被啧啧称道。但如果某个构思恰巧给了作者施展空间,他当然不该浪费,哪怕冒一点施展过当的风险也是值得的。我不觉得《造物须臾》这篇小说的创作在尝鲜出新的心态上有别于我以往,它只是咔嗒一声对位了一个容得想象作多种跳荡腾挪的故事。我想尝试突破的心态应该是常备的,是可以包容小说作者量力而为,又会鼓动他们伺机而动的。

潮新闻·钱江晚报:生活中,我们也会遇到无数似曾相识,仿佛已经历过的瞬间。小说中这样写道:“如果这夜的情形是时空重新开启暂留的马脚,那么我曾经经历的可能是上一次重启。”在幻想和现实中来回切换是小说的一大特点。失禁的老妻和垂暮的“我”是否可能也是一次幻想?给人以无限联想,可以谈谈这篇小说的创作动因吗?

牛健哲:多想想的话,谁都会不甘心于接受可能性的流逝,尤其是牵扯活法的可能性。我们都听说过某人一生终结时,说后悔没有选择另一种人生、做另外式样的自己。这算得上是最让人动容的后悔吧。这种事我们听说了、感同身受了,也反思了,显然就该为自己做点什么。我选择写一篇小说来纾解,然后老老实实地抱守自己原来的样子。那似乎在小说里,我该放飞人物、让他活个痛快了,可如我自己所言,我也见不得他好,为他切换情景多少次也会吝啬于给他个良性的结局。当然,故事要完成收拢,这也不利于他和他的枕边人,垂暮太适合做收尾了,写出来就像失禁一样没法挽回。假如故事可以没完没了地写下去,他们或许还能转圜。

潮新闻·钱江晚报:小说题为《造物须臾》,颇含哲理意味,“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小说发生的时间不过须臾一瞬,但人物的幻想可以无限延伸;又或者,在幻想的世界,那个跌倒的垂老男人也短暂地获得了造物者般的权利?能否谈谈你在小说中想表达的哲理部分?

牛健哲:嗯,好东西如果虚幻又短效,我还是舍得分发一些的。无论结局怎么样,主人公的确一度能耐不小,几次就快要大弄神通了。其中可以依凭的要领就是因果关系。先有原因,后有结果,这很公道,可在虚构的作品里我觉得这种定式该偶尔动一动。“我随便做点什么,都会反过来投射出与之对应的理由和情理”,这样更好一点,链条向回甩,谁都有机会改变根骨和宿命。至于机运过后人物的长效福利,又不是一个短篇小说的作者该提供的。在须臾之间体验过造物的感觉,总好过从来没有。

潮新闻·钱江晚报:失禁、痰哑、气喘、无能为力……老年人生活的不堪在作品结尾被近乎赤裸地呈现出来,这往往是在文学作品中被淡化或忽视部分,为何会写下这一群体和他们的生活状况?

牛健哲:我还没有关注这一群体和他们的生活状况。他们中个体的状况我们都见过、接触过一些。不知道到了真正关注他们的时候还有没有心思把那些东西写出来,或者说想不出到时该怎样把那种现实关切写进作品,我在这方面其实不太灵光。衰老让每个人忧愁,我听过一个小孩子说他换牙早,可能死得也会早一些。这自然是个值得聊的话题。但眼下就这篇小说而言,尾声的种种呈现主要还是来自情节运行的需要,也包括语句运行的需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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