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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跟时代的神经丝丝相接
来源:《小说选刊》 | 张 炜   2024年12月10日15:31

四十多年前开始接触这个题材,构思成型是2013年。需要逐步寻找一种语调。2013年写了七八万字的片断,自我激动。又过了十年左右,才把这些片断连缀起来。初稿写了四十多万字,再用一年时间压缩到三十多万,还是长了。数字时代,耐心有限。最后压缩到二十六万字。

当年编一套历史资料选编,阅读了不止千万字的历史史料,深受触动。这其中的好多东西应该用小说的形式表达出来。但一部长篇的构思,总要在心里慢慢发酵。2013年写了三首诗:《去老万玉家》,与书名重合;《老万玉说》《去老万玉家的旅程》。它们要捕捉和凝固特别的意境和气息,为一幢建筑打桩,立起三柱,深夯固定。

去一些地方做实勘,和研究史料的意义相似。因为要进行虚构,要想象,就更是需要在现实中实勘,这方面的功夫不能省却。比如看一些古堡,当年的战斗发生地,特别是半岛自然风貌。看贝壳古堤,看巨浪打碎的岩壁,感受大自然的力量。不光是表达人的生命力,所有事物,都要当成活的生命。

越是大幅度的虚构,越是需要现实生活中的参照。当然最终写出来,跟真实的人物事件会相距遥远的。小说毕竟是虚构,虚构不仅是人物和故事,还有语言。所以每次写作就是寻找一种虚构的语言。有人认为人物和情节可以虚构,语言不可以。其实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创作,语言不能等同于社会和生活的语言,它需要是语言艺术,是个人的说话方式。

要确立“难度系数”。和体操运动一样,运动员先要选择一个“难度系数”,系数越高完成的难度越大,一旦完成不好,还不如选一个系数低的。写了五十多年,更需要时间和体力,把精气神凝聚起来。

所谓的纯文学,一定是跟当下的时代心境结合起来。时代有一根弦,要拨动那根弦。纯文学有强烈的当代性,它不以题材而改变。可以写万物,但是它一定跟当下生活、跟时代的神经丝丝相接。

我心目中理想作品的标准,会随着时间发生变化。读得多了,经历得多了,数字时代的要求也多了,下笔写出新作是很难的。有时甚至觉得再写一部新书是很危险的事:既没有必要,也难以成功。为让读者节省时间,也为社会省下物力,如印刷编校发行之工事,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我越来越觉得在今天,写作是奢侈的事,大多数时候真的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书太多了,糟糕的书更多。添上新的一本,不是很快被埋没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是否轻浮的问题。越是勤奋的写作者,越是容易受惯性驱使而不断地工作,这恰恰也是毁坏自己的路径。这部新书,我必须让它言之有物,这里还不仅指思想层面,或主要不是思想层面,而是其他,是更复杂的实现和抵达过程。我在否定和拒绝中持续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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