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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宇:雾的样本
来源:《当代文坛》 | 班宇   2024年12月13日10:54

对于小说作者而言,谈起小说的种种是一件有点危险的事情。谈论一种事物,即意味着要充分展示对它的偏见、疑惑与不解。正因为不解,所以企图寻出一条可供挑战、说服、进而理解自我的路径。这条路径有时是经验和数据,有时是心理学,有时也是折返跑,留下仓促且混乱的诸多痕迹。倘若对这些痕迹加以辨析,想必也会无功而返,那是叙述以外的再次讲述,呈不稳定态,比其本身更加多疑、善变。保罗·克洛岱尔在评价他的朋友纪德的早期作品《帕吕德》时,曾说过,“《帕吕德》中的宣叙调就像中国人用半透明玛瑙制成的小玻璃瓶,用来装各种雾的样本:江雾,海雾,阳光轻洒时的晨雾”,在这个支离破碎、充斥着现代主义意味的故事里,似乎所捕捉到的只有语调和感受。小说里,主角蒂提尔(与维吉尔诗中的牧羊人同名)想要写出一篇名为《帕吕德》的小说,那段意味深长的对话出现在小说开头:他问道:“咦!你在工作?”我答道:“我在写《帕吕德》。”“《帕吕德》是什么?”“一本书”“写给我的?”“不是。”“太深奥?……”“很无聊。”“那你写它干什么?”“我不写谁会写呢?”“又是忏悔?”“几乎算不上。”主人公所写的小说即作者完成的这一篇,二者同名同义,而它既不是忏悔,亦非献给某个人的礼物,之所以要写下来,只是因为小说本身就在那里,如同幽灵那般,一种交错着、非时空性的迷乱展示,只存在于文字的行进之中。这篇小说或许流露出来这样一种观念——文学作品本身可能是完满无缺的,如一枚精巧的圆形银币,正面与背面,徽章或人像,不停旋转导致的闪烁,最终掉落在地的声响,均为一种早先于经验、想象的存在:写作即揭示。从而消解了部分被评价或者再次论述的正义性。如主人公所言,“一首诗存在的理由,它的特性,它的由来,难道你就始终一窍不通吗……对,一本书,于贝尔,就像一只蛋那样,是封闭的,充实而光滑的。塞不进去任何东西,连一根大头针也不成,除非硬往里插,那么蛋的形态也就遭到破坏。”当然,这也不是说,诗歌或者小说具备着一种近乎神话的天然性,安稳地诞生于上古时期,毫发无损地穿越多个世纪,只待发掘出来,重见天日,射出夺目的光彩,震慑或者教育世人。这是一种过于虚无、刻板的倾向,纪德在小说的结尾,写到主人公的美学原则是“反对构思小说”,而在友人再次拜访时,场景与开篇几近一致,“天气凉下来,我回到家,将窗户关上,开始写作”,他在写着的便是这篇《帕吕德》的续作。由此,具体的作品原地转变为了一种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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