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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之下,命运分野——评《岭上多白云》
来源:钟山(微信公众号) | 李健   2025年02月19日09:27

葛安荣的中篇小说《岭上多白云》(首发于《钟山》2024年第4期)以故土乡村为原型,虚构了一个“岭上村”,将目光投向多年前亲身经历的农村户籍制度变迁。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农村户”和“供应户”之间的鸿沟,不仅体现在生活的柴米油盐上,更深深烙印在人们的行为方式和心理状态上,如同一道无形高墙,让人始终难以逾越。

小说以“我”与李清梅的感情起落为经纬,串联起那段时期由“户口”左右人情命运的往事。主人公“我”(曹云龙)是农村户的儿子,与供应户的女儿李清梅青梅竹马。起初,“我”家饱受贫穷饥饿的苦涩,让“我”家面对李清梅家时总觉得低人一等,难以“高攀”。后来,“我”因考上大学跃出“农”门,转成了梦寐以求的供应户,而李清梅招工进了缫丝厂,但户口仍在岭上村,持农业户口。由于当时“供应户和农业户结婚,生的孩子随母亲,也是农业户口”,“我”和李清梅的地位迎来了反转,这道“户口”的鸿沟再次横亘在两人之间。而父亲执拗的脾气和对“户口”的心结,如同绳索捆扎住“我”,那强大的父爱羁绊,让“我”始终不敢冲决而出。最终,“我”和李清梅的感情在“我”不断的拖延和逃避中无果而终。

“户口”作为那个特殊年代的身份标识,不仅构成了"我"与李清梅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更在更广阔的社会维度上,深刻影响着岭上村、菱湖镇乃至金溪县普通民众的生活轨迹、情感归宿与心理状态。这些零散却真实的生命历程,共同勾勒出一个时代的群像。

“我”通过寒窗苦读实现阶层跨越的故事,不仅是个人奋斗改变命运的缩影,更折射出当时农村青年渴望通过个人努力摆脱身份束缚的集体意识。作者通过多重人物的命运际遇,层层展现了“户口”这一普遍性问题对青年男女婚恋造成的深远影响。

李清梅缫丝厂的室友程姑娘、同学肖月波的遭遇,都印证了农业户口女工在婚恋中的困境——“缫丝女工命苦,男的供应户,女的还是农业户,生儿育女跟着母亲走,一个人好不算好”。这简单的话语中,蕴含着深重的时代烙印。而文化馆的徐老师因娶了农村户口的妻子,致使三个孩子都随母亲户口,一家人生活拮据的现实,更加深了人们对这种身份差异的顾虑。

正是这些具体而微的人生故事,让我们得以穿越时空,触摸那段历史的质地。在这些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中,我们看到了他们为了生存奋力挣扎的身影,感受到了他们在亲情与爱情中绽放的真挚光芒,也体味到了他们在重大人生抉择面前的踟蹰与心酸。每个人都在命运的洪流中寻找自己的渡口。他们的故事,既是个人生命历程的见证,也是整个时代的群像写照。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寄君。”小说以南朝陶弘景的归隐诗的诗意贯穿全篇。“白云”作为超越尘世生活的象征,代表了一种悠闲自如的生存状态。而正如诗中所言,这份怡然自得虽能带来满心欢喜,却无法赠予分享。青山相爱,白云相待,“我”和李清梅的情感最终如白云飘去,只留下过往的记忆。“我”面对这份感情时的踌躇不决,实则折射出在价值取舍间的深层困惑。这种困惑不仅源于现实处境的羁绊,更来自内心价值选择的纠结。

小说既描绘了逝去年代的生活图景,又在回溯中巧妙联结起过去与现在,让历史与现实形成对话。尽管小说中的“户口”问题已经成为历史,但人们在情感选择时面临的困境却依然存在。在当下语境中,昔日的“户口”问题可能转化为对方的收入状况、职业稳定性等现实考量。而父子代际之间的理念碰撞、恋人之间的情感隔阂、人际交往中的价值冲突,仍然以不同形式存在于当代人的生活中。

因此,《岭上多白云》表面上是对故土与青春往事的深情回望,实则触及了更为深邃的情感维度和思想层面。作品通过对过往生活片段的细腻描摹,不仅唤起读者对特定历史时期的记忆和思考,更引发对当下人性境遇的深入思索。这种跨越时空的情感共鸣和价值思考,正是小说的独特魅力所在,值得读者细细品味,深入体悟。

作者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无锡市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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