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记》:让命运在梦境中重新来过
《胎记》是青年作家苏南的首部188体育官方ios集。这本书既是她进行自我疗愈和自我救赎的路径,也是她献给很多生于乡村长于重男轻女家庭女孩的玫瑰。那些埋藏在心底、久久难以消散的痛苦,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心灵伤害,一个女孩的自卑敏感、胆小怯懦,在书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呈现。家庭对孩子的成长到底有怎样的影响?多子女家庭父母怎样才算公平地对待每个孩子?不管是父亲或母亲从小对待孩子的言行无不时时刻刻影响着孩子的心灵。你用什么去浇灌孩子,孩子就会长成什么样子。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本书也是献给所有父母的一本沉思录。
这本书乍看是188体育官方ios,实则是用188体育官方ios的方式呈现小说的内容。本书收录了十篇文章,每篇环环相扣,互有呼应。第一篇《胎记》和第二篇《荆棘的种子》,从作者冷静却又宛如风过河流、水漫田野的流畅叙述中,感受到女孩在这个家庭中的卑微,感受到她的被轻视、被忽略、被伤害,不被当作生命个体尊重,不被当作亲生孩子疼爱。这种感觉如同锋利的刀片,一下一下划过我的心。我笃定这是一本虚构之作,像苏南这样成熟的作家,绝不会以自身为文本,赤裸裸地露出伤口示人。
苏南本名周赛男,苏南是她从事写作后所取的笔名。当我在书中读到“一辈子把生儿子当成毕生事业”的妈妈,为了弥补女儿性别的缺陷,把女儿取名“赛男”和“我怀孕九个月时,胎心停了,不得不引产”时,我的心好像被子弹击中。这两篇文章我几乎是哽咽着读完的。故事的主人公竟然是苏南自己,这真的令我无比震惊,难以置信。
对待第一个女儿,母亲总是给她羞辱、谩骂、否定、怀疑和暴力,甚至认为她的存在是可有可无的,以至于女儿在长大成人后,即便是在熟睡中,母亲悄悄进入她的房间,都会猛然间被恐惧惊醒;对待第三个女儿,从一生下来就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送人,直至不再被别人送回来……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心灵早已被乱刀捅得千疮百孔。苏南不仅坚强地挺了过来,而且通过写作回望那些不堪往事,疗愈自己。这是超越常人的决心和勇气。我相信当苏南提笔开始写童年,那些屈辱和伤害也经由滴血的文字慢慢如墨化开,一点点变淡。写作、阅读和自己做母亲的过程,也会将这些童年的阴影逐渐消弭直至云淡风轻。
除了这两篇自传式的写作,苏南还把笔触向了人性的复杂和命运的无常,触向了更广阔的天地。《狩猎》讲述父亲如何当猎人谋生,三伯企图猎取父亲钱财;命运用残忍的方式猎取了大姑一家,四伯在命运面前无力挣扎。《吃月光的鱼》和《奔跑的月亮》,讲述父亲青年时代的创业故事,充满了荒诞色彩。父亲曾为了六便士努力奋斗过,可人性嗜赌加之命运弄人,父亲的挣扎奋斗都成了转瞬即逝的白月光。不断跃起,屡次成空,最后,父母远离了牌桌,还清了欠债,全家人还一起去看了电影。在看完电影回家的路上,“我”迎着皎洁的月亮奔跑,也是在跑向美好温馨幸福的生活。这两篇文章有很多闪光、充满想象力、文学性极强的句子。如“月光倒映在流水里,像无数朵柔软、蓬松的梨花在水中颤抖、翻滚,又像流动的市集。夜晚似一只黑色的行李箱,把整个村庄装了进去。”灵动朦胧诗意的语言,丰富的想象力,让人如食饕餮盛宴。
在《无人经过的森林》这篇文章中,苏南的文学功力得到了更深的显现。她用蒙太奇的手法,构筑了一座虚拟的森林,在现实和梦幻中来回切换。把现实的人生体验和理想的人生愿景熔铸一体,搭建了一座瑰丽梦幻又奇异莫测的森林城堡。在这座城堡里,父母对“我”的态度,母亲、姨妈和我之间的关系,母亲生弟弟的执念,渴望被重视被疼爱的“我”,都被作者重新安排,一一置换。可以说,苏南借由虚幻的森林,让命运在梦境中重新来过。
读完《胎记》,我久久地沉浸在一种忧伤中难以释怀。苏南在这本188体育官方ios集中书写的几位女性让我印象深刻。她们不被尊重,不被待见,但不见任何反抗。女性如何从内心摒弃性别歧视,从内心相信自己、肯定自己、爱自己直到内心强大,不依附、不隐忍,也许是每个女性读完《胎记》后值得深思的问题。而这本书的出版,也意味着苏南本人已经完成了精神上和情感上的蜕变,从她这一代剔除了原生家庭重男轻女的思想,开启了新时代女性的新篇章。
(原标题为《刮骨疗伤的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