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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用之用与无用之用 
来源:《名家名作》2025年第7期 | 石一宁   2025年03月21日16:04

文学有用吗,有何用?关于这一问题的答案,是见仁见智的。本世纪初,随着美国学者J.希利斯·米勒《论文学》(中译本名为《文学死了吗》)一书的出版,文学的作用及前途命运曾引起过一阵颇为热烈的讨论。十几二十年过去了,文学没死,但问题似仍无解。

文学是社会生活的反映,文学是审美意识形态。这是相关文学的教科书对文学给出的定义。文学是一种意识形态,是否意味着文学是远离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不实用”的东西?那也未必。

然而实事求是地说,从事文学写作而发财致富者少而又少。诗名大如李白,杜甫曾同病相怜地说他“文章憎命达”(《天末怀李白》);文名大如韩愈,亦曾自诉“冬煖而儿号寒,年丰而妻啼饥”(《进学解》)。人们不能只看到金字塔的塔尖而忽视更庞大的塔基的存在。况且文学的那点发家致富功能也是比不过诸多行业领域的。就一般作者和读者而言,文学就不是一个“实用”的东西,这在前工业社会如此,在当今信息时代尤然。

只是,不实用不等于“无用”。世间有两种作用,一种是“有用之用”,一种是“无用之用”。“有用之用”即实用,这不难理解。那么“无用之用”为何?《庄子》一书多有形象生动阐释。《逍遥游》一篇写,惠施(魏惠王相)种出能容五石之大的葫芦,他“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质问,你为何不考虑把这葫芦做成“大樽”缚腰上而浮游于江湖呢?惠施不服又辩:我有一棵臭椿树,大是大,但啥用途都派不上。庄子说,你有大树却患其无用,为何不把它种在虚无之乡、辽阔之野,自己在它旁边放松自在,“逍遥乎寢卧其下”。《人间世》一篇更说,有一棵被拜为土地神的栎树,其大“蔽数千牛”,其高“临山十仞”,能造十几只船,此树之所以能长成这样,乃因用它做船会沉,做棺材会速腐,做器具会速毁,做门窗会不坚实,做柱子会被虫蛀。它“无所可用”,故能长寿。庄子在篇末还总结说,山木自讨砍伐,油脂自讨燃烧,桂枝可药所以被砍,漆树可用所以被割。“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应该说,庄子虽然看到了“无用之用”,但其学说未免过于消极无为。本质上,文学亦属“无用之用”,文学是诉诸心灵和灵魂的,是精神的生产,亦是精神的追求。人类不息,精神求索不止。但我们提倡和拥抱的文学,应该是积极有为,有益于“实人生”的。“文艺是国民精神所发的火光,同时也是引导国民精神的前途的灯火。”鲁迅1925年《论睁了眼看》一文中的这段话,百年后的今天,应依然是文学作者和读者眼中的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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