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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桑:走向分神与破坏的批评
来源:文艺批评(微信公众号) | 胡桑   2025年04月01日09:00

当下的文学批评充斥着一种怨恨,一种来源于自信的怨恨。一方面,我们怨恨当代文学批评故步自封,太执着于新批评式的文本细读,以至于我们会觉得当代文学批评“太文本”。另一方面,我们怨恨当代文学批评对自己职能的滥用,滥用各种学科知识,滥用跨学科知识对文学进行历史、政治的解读。

这种怨恨是对当代文学批评的伤害。我们倒是可以追问文学批评的起源。它有两个起源:一是自然,这个起源的基础是神学,试图让成为原生的、质朴的、直觉的、情感的甚至不可言说的存在。一是历史,这个起源的基础是历史主义,试图让文学成为意识形态的工具和手段。

然而,这两个起源生成的两条道路,最终,在当代,被学术生产收编。文学批评成为了内卷的批评,成为了主要是由高校、期刊推动的学术生产。最终,当代文学批评成就了一种膜拜的批评,膜拜文本的自然性,膜拜文本的历史性,退缩为了专业化的研究。

然而,学术生产并没有解决当代人的生存困境,反而造成了撕裂性的后果:一,反对知识,反对研究,渴望粗粝、狂野的实践性批评。二,守护专业化研究,守护知识生产,渴望审慎、精细的研究。

有一个怪状,21世纪以来,没有生成新的批评范式。可能我们过于依赖西方的批评范式的学习和平移。然而,西方拥有层出不穷的批评范式,是因为文学批评模式的迭代是知识的逻辑发展的需要,也因为西方的文学批评在学术生产过程中一直在积极回应时代中的人生。

我们所处的是一个全新的时代,它塑造了我们全新的人生。我们追问批评的有效性,是要创造新的批评,去回应我们的人生。

追问批评的有效性,让我们看到了批评的限度。所以在内卷批评的对立面是破圈的批评,跨越限度的批评,或者说敞开的批评。

在追问批评有效性的时候,我们更要追问我们身处何种时代。我们这个时代是人工智能、数字的时代,也是社交媒介时代、全民表达时代,或者说是无限的普通人在进行表达的时代。

那么,新的问题由此产生:我们这个时代需要何种文学批评?人工智能需要文学批评吗?无限的普通人需要文学批评吗?如果需要,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文学批评?

这些问题可以进一步表述为:我们的人生变成了什么?我们的在这个时代的人生变成了什么?

如果说,文学批评拥有一种独异性,那么这种独异性能否以及如何回应这个时代的人生的独异性?

所以当代文学批评应该是一种破坏性的批评,或者反过来说,一种再建构的批评。本雅明在《可技术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第一稿的笔记里,提出了一种分神理论。他说,分神与破坏是同一过程的主管和客观两个方面。

分神的批评,是去除膜拜的批评,不膜拜批评的自然,也不膜拜批评的历史,同时,也是破坏批评自身合法性的批评。

文学批评不只是审美工具,也不只是斗争工具,而是联结的工具,把个体在我们的时代联结起来的工具。通过批判,我们更好地辨认了我们的这个时代和我们的人生。通过批评,我们可以把同时代的人联结起来,把当代人与过去的人联结起来。所以批评,始于走向他者,走向这个时代,走向我们的人生。

文学批评的真正起源是:瓦解文本的自然霸权,瓦解文本的历史霸权。批评,要回到文本的限度,批评的限度,回到这个时代的人生及其文学表达的不可充分表达性。我们必须悬置批评,然后去沉思这个时代,去重新命名这个时代,那样,批评可能才会生成有效性。

本文节选自《走向他人》(胡桑 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2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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