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达斡尔族女孩的意义追问 ——评昳岚儿童小说《哈尼卡之眼》
昳岚的《哈尼卡之眼》以第一人称叙事,描写了达斡尔族女孩“我”(塔莉雅)从出生到初中毕业这一段终生难忘的童年岁月。小说采用188体育官方ios化的笔调,从孩童视角出发,以干净、朴素的文字描写达斡尔族人的日常生活以及一个达斡尔族孩子单纯而细腻的生命体验与体悟。作品流淌着一种温柔纯净、悠长内敛的牧歌情调。
主人公塔莉雅聪慧、善良,富于沉思,她“想看见眼前看不见的东西”,那是一个孩子最初的生命哲思。哈尼卡是世世代代达斡尔族女孩的玩具纸偶,每个达斡尔族女孩都会制作哈尼卡,她们可以独自一人和自己的哈尼卡扮家家,也可以和伙伴一起玩,哈尼卡带给达斡尔族女孩无尽的乐趣和温暖的陪伴。
哈尼卡的身体部分可以配上各种彩纸剪制出的长短衣袍、坎肩、马褂,令塔莉雅困惑的是,“哈尼卡”是“眼仁”之意,哈尼克的面部却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巴。
小说贯穿始终的,是塔莉雅的追问:哈尼卡为什么没有眼睛和嘴巴?哈尼卡的独特造型引发了小女孩塔莉雅对于生命奥秘的探究之心。爱勒的长辈们给了塔莉雅许多提示,生活本身和日益扩大的阅读也在帮助塔莉雅寻找答案。
作家从塔莉雅视角描写了达斡尔族人朴素的生活方式,以及他们对于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自身命运的情感与态度。塔莉雅从她自身的生活、身边人的生活以及她所处的大自然中,领悟活着的价值与意义。她领悟到的如此丰富,而这一切,也正是作家要传达给读者的。
代际之间、孩子们之间来回往复的关于生命意义的对话,在生活场景中展开,如此自然,而又耐人寻味。如太提告诉塔莉雅:“天天待在屋里是不会明白的”,“得到外面去寻找”;又说,“没有等待,就没有结果”,“你能从江里看出书来,你心里的书就出来了。”
而爷爷则这样告诉塔莉雅:“活着和死亡,并不矛盾”,“只有好好活着的人,才能好好地死去”;又说,“人就是为了活好而活着”,做好眼下的事情就好;还告诉塔莉雅:“你读书,只管读,不过你要清楚,为什么要读书,要读什么书,不要读痴了,读傻了。”
当塔莉雅遍寻“哈尼卡之谜”而无法得到明晰的答案时,爷爷的回答是:“这就是祖先的智慧吧,要睁着明亮的眼睛,也要闭上明亮的眼睛。”爷爷用自己的生活态度阐释了这一古老的智慧。当塔莉雅和葛根将哈尼卡带入学校的手工课,男孩蒙革为自己的哈尼卡画上了眼睛与嘴巴,蒙革的举动带给塔莉雅强烈的震撼。
或许,对塔莉雅而言,无论是爷爷、太提,还是祖太提,以及蒙革,他们的回答让塔莉雅明白,哈尼卡干净的面庞留下了无尽的意义解读空间。生活从来不只是活着,还要寻求活着的意义,以及如何活着。这是自儿童时代即开启的生命自觉。作家昳岚以独特的叙事回应了这一命题。
小说还描写了葛根、耶拉、达瓦、蒙革、额林以及阿卡等达斡尔族少儿形象,他们性格各异,生活际遇各个不同,然而,每个孩子都像他们的父辈和祖辈那样,保持了善良、坚韧而达观的生命态度。作家用生动的笔墨描写了孩子们之间的真诚友谊,传达了作家对于童年生命状态的呵护与赞赏,以及对达斡尔族民族性格和民族精神的充分肯定。
塔莉雅与盲女孩葛根的情谊细节丰富,是小说中最打动人的部分。塔莉雅一有空就去陪伴葛根,她们一起玩哈尼卡,一起出去玩,一起上学,塔莉雅成了葛根的“眼睛”和“手臂”。塔莉雅对葛根不是简单的同情,两个孩子心心相印,分享着独属于童年时代的天真时光。
葛根因看不见而能“看见”更多,她说:“阳光落在碗沿上,是来安慰我的,落在杖子上,是来引领我的”。葛根长大后最终找到了生活的出路,正如塔莉雅所言,“葛根是自己救自己”,葛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她“用心灵照亮眼睛”。塔莉雅身边的每个人包括葛根,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回答塔莉雅的意义追问。
塔莉雅展示了丰富细腻的内心世界,她与身边人的互动充满人情之美。正所谓“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以塔莉雅为中心,个体与个体之间相互联结,相互影响,相互激发,相互温暖,生命因而有了支撑,有了答案。
《哈利卡之眼》字里行间充满对生活的热忱,充满烂漫童心,也充满人生智慧,这是一部具有内倾性特征并且富有真正的诗意的儿童小说。
(李红叶,1969年生,文学博士,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南丹麦大学安徒生中心访问学者,湖南省儿童文学学会副会长,湖南省童话寓言研究会副会长,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理事。出版专著《安徒生童话的中国阐释》《安徒生童话诗学问题》等,主编《王泉根与儿童文学》等,公开发表学术论文120余篇,主要从事安徒生童话研究、比较文学研究和儿童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