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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花》2025年第9期|陈朴:羽落
来源:《火花》2025年第9期 | 陈朴  2025年10月17日09:01

陈朴,1985年3月生于陕西宝鸡,中国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44届高研班学员,陕西省第二期“百优作家”。小说作品见于《北京文学》《中国校园文学》《广西文学》《当代小说》等。

 儿子读高中后,不想住校,想继续在家里住。为了儿子上学方便,侯羽飞咬牙在学校旁边的小区,租了一套60平方米的单元房。儿子学习成绩好,也如愿考上了这所省级重点高中。一个月多花几百元钱,能从嘈杂不堪的城中村搬出来,上学不用坐公交车不说,到了冬天有暖气,晚上写作业不用在电暖器旁边冷得咬牙跺脚,侯羽飞认为这钱花得值。

 搬家后不久,侯羽飞看到新家附近的一家工厂招数控工,待遇还不错。他很快辞掉了送外卖的工作,从行李箱箱底翻出自己几年前考的数控工操作证,重新应聘到这家工厂。

 刚到新的环境,一向沉默寡言的侯羽飞,像一只孤独的鸟儿。虽有一双可以自由翱翔的翅膀,但下班后走在路上,却漫无目的,不知道该去哪里。

 正是九月丹桂飘香的季节,刚结束的一场秋雨,让侯羽飞的心里多了一丝凉意。厂门口的几棵桂树,像一个个擦满香水快步走过的女人,散发着扑鼻的香气,丝毫没有愧对自己“香飘十里” 的美名。

 这天下午,由于工作突出,技术好,受到了车间主任的表扬,侯羽飞心情不错。下班后,侯羽飞准备去厂门口几百米外的渭南水盆羊肉馆吃碗羊肉泡馍慰劳一下自己,也顺便暖暖身子。谁知到了店门口,店里人满为患,一片热闹。店门口有一个空座,空座上放着一个黑色尤尼克斯羽毛球背包,旁边的男青年正低头吃得津津有味。侯羽飞不忍打扰,准备先去溜达一圈,一会儿再回来解决馋嘴的问题。

 刚要转身时,男青年看见了侯羽飞,对他说:“师傅,来,坐这儿。” 听到这个有礼貌的青年主动让座,侯羽飞连忙说了声:“谢谢。” 

 落座后,侯羽飞给男青年递上了一支烟,男青年没好意思接。侯羽飞坐在旁边,用余光瞥了一眼这位男青年。虽然他穿的是一身尤尼克斯羽毛球运动装,但是戴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像一位教师,一看就是有教养的人。侯羽飞的羊肉泡馍还没端来时,男青年已经狼吞虎咽吃完,背着包匆匆离去。在掀起门帘那一刻,侯羽飞瞄了一眼包里的那副羽毛球拍,心里想,好人用好拍,般配。

 夜里,侯羽飞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多年前,自己和妻子两个人一起在林家山小学的土操场上,从夕阳西下到夜幕降临、再到星空满天打羽毛球的甜蜜日子。第二天早上醒来,泪水竟然打湿了枕巾。

 第二天工作很忙,晚上加了一个小时的班。加班费给得还可以,所以侯羽飞愿意加班,因为他缺钱。加完班,食堂还没有关门,侯羽飞决定在食堂吃点馒头稀饭加一份小菜。他算了一下,这样比起吃羊肉泡馍,一顿饭就可以省下二十多元钱。

 儿子在学校上晚自习,侯羽飞吃完饭没事,打算四处转转,熟悉一下小区的环境。刚走几步,他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体育馆。于是停下脚步,从门口向里张望。他看到两个年轻人正在打羽毛球,蹦啊,跳啊,跑啊,吊啊,提啊,扣啊…… 几种动作毫无规律地交叉变换着,时而兴奋,大叫一声 “好球”;时而沮丧,轻轻唉声叹气。他就像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个在林家山小学土操场上的自己。

 在门口静静看了十几秒钟后,侯羽飞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这个体育馆宽敞明亮,灯光下,从东向西一共有四张乒乓球桌、四个篮球场地和两个羽毛球场地依次排开。此刻临近晚上八点,晚饭后喜爱运动的人们正一个个赶往这里。场地上穿着一身尤尼克斯和一身李宁运动服的一对青年男女,正酣畅淋漓地享受着运动带来的快乐。侯羽飞很想上场拿起一个球拍扣杀几下,让胜利的喜悦取代工作的劳累,用汗水淹没心窝里的泪水。

 “师傅,打球吗?” 忽然,那个男青年停下来手中挥舞的球拍问道。

 侯羽飞愣了一下,他觉得这个男青年有些眼熟。这时,男青年似乎也认出了侯羽飞。侯羽飞看了一眼青年男女身上干净的专业运动装,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沾着一些油污的蓝色厂服,带着几分羞涩回道:“是你呀,你要休息的话,我就玩一会。” 

 男青年笑着把一个羽毛球拍和一个羽毛球递给了侯羽飞。球拍拿到手里,感觉如一束羽毛般轻柔。侯羽飞一看是昨天见到的那个价值几百元的尤尼克斯全碳素球拍,心中暗暗喜欢。

 侯羽飞对着女青年笑了笑。这个女青年叫范雨薇,因为脸蛋儿神似十多年前红遍大江南北的女明星林心如,她的闺蜜平时私下里都常叫她“紫薇”。侯羽飞刚准备发球,范雨薇却先是瞪了一眼男青年,然后紧接着又瞥了一眼侯羽飞,转过头对男青年说:“林涛,我们回吧,不打了,我胳膊和腿都开始疼了,有点累了。” 

 听到林涛这个名字,侯羽飞愣了一下,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回忆不起来。

 侯羽飞笑着将球拍和球还给林涛,馆内的空气一时有些尴尬。林涛带着一丝歉意对侯羽飞说:“不好意思啊,师傅,那下次一起玩,我们先回了。” 

 侯羽飞依然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女孩装好物品离开时,林涛在门口给侯羽飞递过一支细长的冬虫夏草香烟,侯羽飞没有拒绝。他掏出打火机先给林涛点着,然后自己再点着。

 抽完这支烟,侯羽飞烟瘾似乎犯了。他上班期间几个小时不抽烟倒还好,下班如果抽一支烟,就还想抽第二支。侯羽飞摸摸口袋,烟盒里只剩下一支了。他准备去厂门口的小超市买盒烟。没走几步,耳后传来一阵车喇叭声。范雨薇开着一辆粉红色奥迪车呼啸而过,正驾驶车窗弹出的一撮烟灰飞到侯羽飞的脸上。侯羽飞抬起左手胡乱抹了抹,继续向小超市走去。

 回到家,侯羽飞从衣柜上面的纸箱里取出了一副沉睡了十多年的球拍。这是一副最廉价的红双喜铁质球拍。侯羽飞拿了一块抹布擦拭上面的灰尘,准备打发下班后不再陪儿子写作业的漫长时光。

 看到这副球拍,侯羽飞瞬间又想起了年轻时和妻子两个人一起在林家山小学土操场上打羽毛球的那段美好时光。侯羽飞将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球拍装好,和一串钥匙一起挂在门口的挂钩上。

 林涛送完范雨薇刚回到家里,茶几上的烟灰缸已经堆满。林涛的父亲林军科一边翻着一本陈旧的相册,看着妻子和大儿子在世时的那张全家福照片,一边用衬衣的衣袖擦着眼泪。这么多年过去了,林涛知道父亲日日夜夜思念着离世的母亲和大儿子,他知道父亲也曾多方打听过那个当年导致大儿子自杀的罪魁祸首—— 班主任老师侯羽飞,可是均无所获。

 明天又是母亲和哥哥的祭日了,林军科叮嘱林涛,明天下班后直接回家,一起去给妈妈和哥哥上坟。林涛说:“嗯。” 

 双人床可以一个人睡,但羽毛球和乒乓球一样,属于对抗性运动,没法一个人玩。侯羽飞知道现在的人,不分男女老幼,下班后除了吃饭洗衣服,基本上全都在看手机。他将球拍带到车间的更衣室好几天了,却一直找不到一个球友。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陪他打球的人。这个人叫董子俊,是车间里新来的大学生技术员。董子俊开玩笑说:“想要我陪你打球可以,但你得请我喝酒。” 侯羽飞说:“有人陪我喝酒,求之不得了。” 

 第二天下班后,侯羽飞和董子俊去餐厅吃过晚饭,准备去体育馆一决高下。到了体育馆,董子俊掏出了一个黑红色相间的碳纤维的李宁球拍,当侯羽飞取出自己的铁拍子时,董子俊忽然流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董子俊心想,拿个这么破烂廉价的球拍,也好意思约人来打球…… 

 可侯羽飞毕竟是老同志,董子俊心想,既然已经来了,就先打一次看看。和带这样低档次装备的人打球,提高技术就别想了,就当是锻炼身体吧。

 董子俊出手就是一招“一飞冲天”,球场老将侯羽飞,虽然已经多年没打过球,但当年拿过全县中小学教职工羽毛球比赛第二名的他毫不示弱,一个扣杀下去,空中飞驰的羽毛球就像枪里射出的子弹一样,直戳戳猛扎到了角落。董子俊心里一惊,已经被侯羽飞的气势所压倒,竖起大拇指说:“猴(侯)哥,牛!” 一边说着,一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球,然后紧握球拍准备反杀。可谁料侯羽飞快步上前,轻轻一个刚过网的吊球,眼看快要落地,董子俊硬是坐火箭也没赶上。董子俊本来还想先练几个球后,来个三局两胜,落个胜利者的美名。打过这两个回合,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甘拜下风了。侯羽飞也看出了董子俊的窘迫,在后面放了几回水,给了董子俊点面子。

 打完球,董子俊直言要拜侯羽飞为师。侯羽飞谦虚了几句,董子俊却执意坚持,侯羽飞只好收了这个徒弟。侯羽飞觉得能收个大学生徒弟,是自己莫大的荣幸。他对董子俊说:“你不是要喝酒吗?走,我请你,烤肉、啤酒管够。” 董子俊连忙说:“自古都是徒弟请师傅喝酒,不能坏了规矩,走,我请!” 

 他们到一家烤肉摊的时候,没想到林涛和范雨薇也在。还没等侯羽飞开口,范雨薇先认出了董子俊,原来董子俊和范雨薇是初中同学,于是四个人就凑成了新的一桌。

 侯羽飞问林涛:“你们今晚怎么没去打球?” 林涛说:“最近单位工作太忙,只想喝酒,改天去,一起玩。” 侯羽飞说:“好,一定。” 酒桌上,董子俊连着给侯羽飞敬了三杯酒,以表师徒之情。听到董子俊对侯羽飞的球技大加赞赏后,范雨薇不禁对这位其貌不扬的大叔,油然而生一种敬仰之情。

 三天后的黄昏,四人如约而至。侯羽飞和董子俊才激战不到十个回合,林涛和范雨薇也来了。两人并没有急着打球,而是先站在一旁观战。观战不到几分钟,范雨薇就有些脸红了。想起上次自己的高傲和轻慢,她忽然觉得“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半个小时后,董子俊有些体力不支,对侯羽飞说:“要不休息会儿再打。” 侯羽飞还没说出 “好” 字,不远处的范雨薇听见后说:“咱们双打吧?双打更好玩!” 美女老同学相约,董子俊也无法拒绝,就只好按范雨薇的意思来。

 一局下来,侯羽飞和董子俊把林涛和范雨薇打了个9:2 高分获胜,范雨薇也直言要拜侯羽飞为师,侯羽飞连连拒绝。

 范雨薇说:“师傅,你咋这么厉害,以前是国家队的吧!” 

 侯羽飞说:“没有没有,就是业余爱好而已。” 

 范雨薇说:“你咋练的,给我们讲讲呗!我们也学学!” 

 侯羽飞说:“好,以后有机会给你们讲。”

 范雨薇说:“不用以后,就今晚吧。我看你们也累了,走,我请大家唱歌吧,咱们喝点啤酒,好好聊聊,这就算正式认识了,咱加个微信,建个群,以后没事一起玩嘛。” 

 等果盘上来的时候,侯羽飞已经两瓶青岛纯生下肚。范雨薇又打开了一瓶,给四个人全倒满。

 侯羽飞说:“小姑娘,你少喝点。”

 范雨薇说:“没事儿,我男朋友在这,我怕啥?我喝酒都是‘青岛不倒我不倒,雪花不飘我不飘’。” 

 多年不碰酒场的侯羽飞,听到这句酒场名言,感觉自己真的有些老了。

 吃了一口西瓜,又吃了一颗水果西红柿,然后一杯冰凉的啤酒下肚,侯羽飞给三个年轻人讲起了自己当年是如何成为技压全场的羽毛球高手的故事。

 “十多年前,我在石头河边上的林家山小学教书。在那里,我遇到了我的妻子。” 

 听到林家山小学的林涛,激动不已,端起酒杯要敬侯羽飞一杯。林涛说:“哎呀师傅,这么有缘,失敬失敬,我就是林家山小学毕业的。只可惜没有做过您的学生。” 侯羽飞心里一惊,暗自想,怪不得林涛这个名字这么耳熟。

 侯羽飞接着说:“我们是同一年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那所学校的。那时候,交通不便,学校通往镇上的路有十多公里,骑自行车太累,大家都在学校住宿舍。下午孩子们放学后,大家不是做饭,就是下象棋、打篮球或者打乒乓球、羽毛球……” 

 侯羽飞还没讲完,范雨薇就好奇地插嘴问道:“那你为啥后来不当老师了呢?” 

 侯羽飞又是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他给林涛和董子俊各发了一根烟,又点燃了自己的烟。

 短暂的沉默过后,侯羽飞再次回想起这件痛彻心扉的往事时,几度哽咽。

 本来挺嗨的酒场氛围,在侯羽飞的往事讲述中,空气渐渐有些悲伤。三个年轻人听到这位大叔的故事,除了惋惜,唏嘘不已。

 说着说着,泪水流进了酒杯里,侯羽飞又喝了一杯,然后望着夜空的星星开始自言自语……

 林涛的内心翻滚起了无数次波涛。关于哥哥和母亲的死因,林涛从未对范雨薇讲起过。林涛独饮了一杯,思绪万千…… 

 此时的董子俊和范雨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们没有离开,只是在一旁静静地聆听着。林涛赶紧扶住了侯羽飞。

 林涛说:“我应该叫您侯老师,对吧?”

 侯羽飞说:“是,我姓侯。你爸给你说过我的名字吧?” 

 林涛说:“是的,说过很多次。没想到您的家庭后来也遭了如此大的变故,我家也愧对您。” 

 侯羽飞说:“你爸现在怎么样?还好吧!” 说到这儿,林涛的泪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林涛说:“还好。我也快结婚了,侯老师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我爸,让他安度晚年的。” 说着,深情地看了一眼范雨薇。

 侯羽飞说:“那就好。” 然后看向范雨薇说:“来,我敬你们一杯,早点结婚,好好孝敬你爸。” 董子俊也赶紧插话:“来,一起。”

 放下酒杯,侯羽飞说:“我们加个微信吧,你们结婚时提前给我发个消息,我想上个礼,算是心意。以后我们约着一起打球也方便。” 

 林涛说:“侯老师,我们结婚时,一定邀请您参加。” 

 侯羽飞笑了笑说:“人我就不去了,我不敢见你爸,礼一定到。” 

 秋分过后的第二天,是林涛和范雨薇大喜的日子。婚礼在县城最高档的金都大酒店举行,豪车云集,高朋满座。

 前一天夜里,林军科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林涛的婚宴上,看到侯羽飞被林涛的哥哥赶了出去。那时,一只鸟儿飞过,天空中忽然掉下来了一根羽毛,落在了侯羽飞的脚前。而当林军科拿起一根木棍想要追出去棒打侯羽飞的时候,梦却醒了…… 

 林涛和范雨薇的婚礼日期是个礼拜天。清晨,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拉开窗帘,侯羽飞觉得每一滴雨水似乎都是自己的泪水。

 婚礼仪式上,林涛一直用目光寻找着侯羽飞。他想看到这个和父亲一样历经沧桑的男人来参加他的婚礼,又怕父亲看见他会有过激行为。一直到一桌一桌挨个敬完酒,林涛都没有看到侯羽飞的身影。他偷空看了一眼微信,也没有收到他的礼金。就在这时,他看到父亲拿着厚厚一沓钱、一个红色礼簿以及一副价值两千元的尤尼克斯天斧系列羽毛球拍。

 林涛好奇地问父亲:“这羽毛球拍哪来的?”

 父亲说是一个男人送来的。

 侯羽飞去体育用品店买好球拍,送到金都大酒店后,一个人开始沿着鱼林线去骑行。

 毛毛细雨还在下着,没有变大,也没有停的意思。侯羽飞身上的薄雨衣已经很久没用过了,破裂开的几个洞也没来得及修补。细雨顺着洞口流到了身上,有几处像巴掌那么大的地方已经湿透了。

 从鱼塘村到林家村有二十五公里的路程,路两边整齐的银杏树,在秋天形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这里去年曾被省里评为全省最美乡村公路。虽然下着小雨,路上骑行的人依旧很多,大家都不愿辜负每一个难得的周末。

 骑行到林家山小学的时候,侯羽飞停了下来,停好单车,站在路边,点着了一支烟。他想象中的学校应该是蜘蛛网密布,大门紧锁,锁具锈迹斑斑。但是此时此刻,并非如此。校门口的那棵梧桐树比以前更加粗壮高大了,树下停着几辆小汽车。学校已经被一个老板租用,改造成了名为“桃花源山庄” 的农家乐。这时忽然从一间原来的教师宿舍里传来一阵歌声,侯羽飞听了两句,才分辨出是郑智化的名曲《水手》:“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一辆车窗上贴着囍字的宇通大巴车呼啸而过,侯羽飞抬头的时候,一只鸟儿刚从天空飞过,他似乎看见了林军科那张憔悴又带有一丝欣慰的脸庞。就在这一刹那,林军科也有一丝疑惑,他感觉路边这个单车旁边站着的人,有点像是几个小时前在金都大酒店门口那个送羽毛球拍的人。他大脑中一片模糊,继而又变得清晰。忽然,他想起了侯羽飞,他确信眼前这个人就是侯羽飞,绝不会错。他歇斯底里地对司机大喊道:“停车!” 村子里的乡亲们都转头看向他时,大巴车已经疾驰到了百米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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