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2025年第10期 | 春树：我所缺乏的，我所拥有的（六首）
春树，80后作家、诗人。出生于山东，在北京度过少年及青春期。2015年搬到柏林暂居。已出版长篇小说《北京娃娃》《乳牙》等六部，另有个人诗集两部及188体育官方ios集若干。其小说已在二十几个国家翻译出版。
我所缺乏的，我所拥有的
有时候很难相信爱还存在
当积雪未化
机票买不到
担忧于孩子是否能跟自己回到祖国
难以相信爱情这个概念
它曾经是种组织形式
如今分崩离析
难以说服自己
继续去爱
有时候总会想起童年
那时候的阳光怎么就那么好
那时候的人怎么就那么爱我
我躲进童年
像躲进
五颜六色的肥皂泡
我所回忆的大多数老人已不在世
我所回忆的大部分中年人已经衰老
童年的我已经长大
我回到过去
再跳一支舞
风雪夜归人
从朋友家出来
馅饼惊呼“又下雪了！”
雪太大了
我们跑着回家
雪劈头盖脸砸在我们身上
我拉着他的手跑
他的小手很暖
一念浮现
令我心定：
无论多困难
我要和馅饼在一起
如同今天
如同此刻
一到夜晚我就开始多愁善感
白天是另一副样子
萎靡不振或斗志昂扬
没有时间
思考情感
夜晚我开始多愁善感
酒精令人脆弱
音乐令人敏感
夜晚的我
开始同情全世界
尤其是当“青春”二字
无意中映入眼帘
青春已逝
孩子尚小
想念的好友
相隔千万里
无法相见
丧钟为何而鸣？
他突然蹿上床
打断我正在写的诗
嘴里嚼着红辣椒
兴致勃勃
让我为他读一本故事书
我心中有些事
不能对你说
也不能对孩子讲
我心中的事
越来越沉
变成石头
把我压倒
我心中的事
越来越大
它变成房子
我心中的事
开始变质
它变成珍珠
我变成
了什么？
我心中依然有些事
我与它们共存亡
我把它们写成了诗
小说
和日记
美好人生
我想见陌生人
与他们攀谈
甚或
谈个恋爱
我只想见陌生人
一无所知
或所知甚少
他们不问我的过去
我也不问他们的将来
唯有陌生人可靠
唯有一别两欢
让人放心
多么潇洒
多么放松
我们在风里
叮咛对方
“好好休息”
“保重啊”
随后独自踏进出租车
如果眼神也是刀枪……
如果眼神也是刀枪
他早就中弹倒地了
如果眼神也是武器
他早就千刀万剐了
如果眼神也是火药
他早就烈火焚身了
可惜眼神不是刀枪
可惜眼神不是武器
可惜眼神不是火药
可惜我什么也做不了
眼神除了泄露了我的痛苦和愤怒
一无所用
这世界如果还有公平
一定是把一束束眼神
变成真正的武器
我不知何时
才能将愤怒的眼神
换成轻蔑的眼神
更不知什么时候
才能把轻蔑的眼神
化为宽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