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姗姗《器成千年》
小时候,我喜欢蹲在地上玩泥巴。
在爷爷松过土的菜园里,在爸爸刚疏通的小水沟边,在某个微雨初歇的午后,当阳光把湿润的土地烤得像一块巨大的松软的蛋糕时,我揉捏着手心里的泥团,想象的种子在脑袋里发芽了。
长大后,我去了三星堆,看到那些神奇的器物,童年的想象开关仿佛一下被触发了。
我在三星堆遗址的各个角落里观察和写作,发掘现场、文物修复室、文物仓库、图书室、会议室、食堂、宿舍……当老修复师把一块碎陶片递给我,说:“你听,它醒了没有?”那一刻,我忽然懂了:器物也是有生命的。
童话里的“考古”,或许并不只是把过去摆进玻璃柜,而是穿越历史,让那些沉睡的器物复活。就这样,它们从我的脑海里跳出来,变成了书本里的角色:梦想成器的泥巴堆堆、爱唠叨的青铜神鸟、沉思的青铜大面具、会唱歌的玉璋……所有的一切,构成了想象世界里的三星堆。
于是,我让幻想成为它们的血肉,让科学成为它们的骨骼——用碳十四测定年代,用光谱分析釉色,用三维扫描还原裂痕,但最终,让这些数据长出心跳的,是故事本身。
写一团泥巴,是因为泥巴和孩子之间,有着天然的共性:一团泥巴被揉捏时,可以有任何形状,而每一次塑造都成为了下一次变形的基础;一个孩子被环境、教育、经历所塑造时,也可以有无数种长大后的可能,每一次成长都可以给“未来”重新定义。或许,“未来”不只是一个等待抵达的彼岸,而是一种持续生成、重组的当下。
写完最后一段文字,我走向三星堆的田野。祭祀坑亮起的灯火,像大地睁开的另一只眼。我蹲下来,把掌心贴在还带着湿气的泥土上,忽然听见一阵极轻极轻的声音——像陶片在呼吸,像铜铃在摇晃,像3000年前的古蜀人,正在和我讲述着另一个秘密。
感谢出版方、读者以及支持我的师友们给我的鼓励,我将继续蹲下来,让耳朵贴近大地,听更多的器物开口说话。愿这本书成为一把小钥匙,打开博物馆厚重的历史之门,打开孩子们轻盈的想象之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