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武虹:真实的历史能让我写好未来
来源:“银河边缘”微信公众号 | 武虹  2025年12月04日16:08

武虹,90后,现居北京,2024年度星辰奖最佳青年科幻作家金奖得主。热爱电影,热爱写作,热爱核工业,执着于生命的光芒和悲凉。作品《看不见的星星》获第十二届光年奖微小说三等奖,《蒲公英的种子》获第十三届光年奖长篇小说三等奖,《如愿》《去远方》分别获得第四届N宇宙科幻奖短篇组特等奖和三等奖。

Q:《如愿》一篇先是荣获N宇宙科幻奖,其改编剧本又拿下成都华语科幻文学大赛天问奖,对此您感到意外吗?

武虹:非常意外。我写科幻的时间不长,会听见一些声音。很多人认为只有硬科幻是好的,就是从专业的基础出发,用技术推动情节,描述一种炫酷的未来。但《如愿》是另外一种类型,它并不是一篇很传统的科幻小说,也不是硬科幻,所以我其实是没有什么信心的。

当然为了写好一个科幻点子,我也会尽全力去收集资料。之前为了写一篇平行空间的小说,我还特意去看了加来道雄的《超弦论》,但我的逻辑思维能力不太好,过程很曲折,这不是我擅长的。我更擅长去讲好一个故事,也更加关注人本身。

所以这次获奖我很意外,也非常感谢两次大赛的评委,能够让不同类型的科幻作品百花齐放,让中国科幻不只是一种声音,而是有多重可能性。我想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无论文学还是其他,任何一个时代都是一样的,只有多样化才能走得更好,走得更稳。

《如愿》改编剧本荣获2025年成都华语科幻文学大赛最佳科幻电影剧本奖(右:武虹老师)

Q:讲一讲您的文学创作经历吧!

武虹:我想从一部电影说起。我高三时在电影频道看了一部电影叫《完美的世界》,讲的是一个杀人犯和一个小孩的故事。我被里面的故事打动了,觉得电影太神奇了,是另外一种生命,另外一种人生。当时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也要写出这么好的电影,后来就学了戏剧影视文学专业。

但大学毕业的几年,我在剧本写作上没什么成绩,我觉得这是应该的,因为回忆起来我好像没有好好去写作。我干过很多事,在国外当导游,在青旅打工,去拉萨摆地摊,开过淘宝店,也去过很多地方,几乎走遍了中国所有的省份和想去的城市,但一件事都没做成。

后来大约是前年,2023年,有一个人和我说我的联想能力很强,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我很容易走神,有时候和别人聊天,别人在说话,我脑袋里已经想别的事了,没法再继续聊下去。我就想用好我的联想能力,写一些能发挥想象力的文字。其他像魔幻、奇幻我觉得都不如科幻这个赛道好闯,就决定写科幻小说。

当时我没有一点写小说的经验,写剧本的思维对我不但没有帮助还有一些不太好的影响。我被退过很多稿子,那段时间基本上一投稿就在等退稿信。但我会认真看退稿信,我觉得退稿信写得很有道理,会根据编辑的意见再修改我的小说。这一次,《如愿》获得天问的最佳科幻电影剧本奖,我觉得自己辗转又回到了高二,看《完美的世界》的时候。我的愿望绕了一圈,以另外一种方式“如愿”了。

电影《完美的世界》

Q:是怎么想到要写《如愿》这样一个三代核科技研究者的故事,让情感贯通“小家”和“大家”?

武虹:2024年是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60周年,2025年是中国核工业创建70周年,是核工业的两个重要年份,我有幸参与一本报告文学的创作,采访了很多参加“两弹一艇”基地建设的老人。我听说了很多故事,也流了许多眼泪,他们的故事真的非常非常触动我。

其中有几个故事我印象很深刻,我记得有一个人是参加了中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基地建设,就是《如愿》小说中提到的金银滩。当时这是一件非常保密的事,很多一线的工人虽然在干这件事,但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知道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后面采访的时候,我听说一个老人,当时已经八十多岁了,非常想去金银滩看一看,但是家人都不同意,即便是现在金银滩的条件也很艰苦,海拔高,气温低,家人担心他去了身体受不了,但他一定要去。到了金银滩时老人的状态非常好,讲了很多以前的往事,但一回到家里人就不行了。我想他应该是很爱金银滩,很爱那样一段时光的。

这些真实又很感人的故事触动了我,让我想为那一段历史做点什么。现在金银滩已经开放了,成为4A级旅游景区,我也非常推荐大家去看看。

Q:您在中核集团的职业身份对创作有什么启发?

武虹:我觉得启发主要有两个方面,第一是让我的生活很有烟火气,让我的文字也有烟火气。

我在核电建设现场做宣传工作,几乎两年换一座城市,每天有很长的时间是在工地里。有一次在山东,外面下了很大的雨,特别大,下得冒烟,一出门身上就湿透了。我需要去拍摄一组照片,我很不想去,但不得不去,心里是很不开心的。但到了施工的地方,看见有一个工人,他一面在用桶排水,一面在唱歌,应该是陕北民歌。当时雨特别大,但他的声音也很大,我十分触动。无论风雨多么大,他们都有自己的歌声。

我觉得是他们给了我一种写作风格,就是朴实。我不喜欢华丽的语言,也不喜欢大段的描写,我喜欢白描,喜欢简单的句子。这种风格正是因为我过去的经历,现在也是和这么多可爱的人,生活在这样有趣的地方。

第二个启发比较具体,就是小说里面的一种奉献精神。我之前看过很多小说,里面总有自己的主人公为了世界,为了国家牺牲自己。其实在有了这份经历之前,我是不相信的,我没有办法共情。

我想了一下,这可能和我们这一代(90后)从小的生活有关。我们出生在一个和平年代,能吃饱穿暖,也不用流血牺牲。在这么好的时代里,我们都是追求个人幸福的,所以对于这种奉献精神我觉得不真实,我在写小说的时候也没办法用一种我能接受的逻辑去写好。

后来也是因为去采访参加“两弹一艇”基地建设的退休老人,我才渐渐地理解当时的情况。在那样的一个时代里,只有国家站起来,人民才能站起来,才能有尊严地活着。

小说当中的主角“我的爷爷”的原型就是去年采访中听到的一个故事。有一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士兵,后来参加中国第一个核潜艇基地的建设,在一次暴雨中为了抢救施工材料被洪水冲走了,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只留下一个衣冠冢。我们现在是很难理解的,施工材料再珍贵,也不会有人的生命珍贵,但当时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我觉得是时代决定了文学作品的思想,没有一部文学作品能够摆脱时代的束缚,而科幻虽然是在写未来,但所有想象的未来都是从过去长出来的,这些真实的历史让我能写好未来。

Q:可以透露一下未来的创作计划吗?主题是否还是和核工业科普相关?

武虹:我的一位老师告诉我,核工业像一个巨大的文学宝库,我非常同意。从1955年开始,核工业发展的70年里有很多故事,也形成了很多研究成果。

其实现在很多东西都离不开核,比如航空航天,如果没有核动力,宇宙飞船是走不远的;再比如AI运算,它需要非常大的电力。我之前看过一个数据,一次模型训练需要的电力是1300兆瓦时(约等于200辆新能源汽车围绕地球开一周)。人工智能对电力的需要是非常大的,这么大的电力需求,只有核聚变才能实现。

我看过一篇小说《不能共存的节日》,是刘慈欣老师的,里面表达的思想是人类想要发展,就要到宇宙去,去看星辰大海。我有一些不一样的看法,我觉得星辰大海是一种方式,但微观的世界里也可能藏着宇宙的秘密。就像核,一个这么小的东西,里面藏着这么大的能量,也许宇宙的秘密就在里面呢。我可能想写一篇这样的科幻小说。

Q:感谢您接受本次专访。最后是一个轻松的话题:平时会读一些什么书?有没有好看的科幻小说推荐给大家?

武虹:我平时读的书有点乱七八糟,现在读的两本书是《百年孤独》和《精神病理学》。

《百年孤独》大家应该很熟悉了。《精神病理学》讲的是人类历史上的精神疾病,其实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点病,或者说是创伤,只是表现得多了就是精神病,能够用理性战胜它就是正常人。小说的人物更鲜明,冲突更多,也就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病态”的表现。读这本书,会让我小说里的人物塑造得更有意思,也更真实。

我读长篇科幻非常少,有一本我很喜欢的,大家应该也都看过,叫《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形式很有意思,文笔也很细腻感人。

短篇我读得比较多,我一下子能想起来杨丹涛的《铀花》,这是我决定写科幻之后看的第一篇科幻小说;还有一篇短篇小说叫《霜与火》。这两部短篇的设定都很有意思,整体读起来更像一篇寓言,我有一段时间很喜欢这种象征的表达方式。我也喜欢格雷格·伊根的小说,《意识上传中》《学习成为我》,这两部短篇很好读,而且读完之后在脑袋里能留下一些思想。

Baidu
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