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的一天,和朋友在东四一家餐馆共进午餐,他说起一件趣事:有一次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上,看到一位阿姨自顾自地往前走,身旁一只鸭子摇摇摆摆紧随其后,与阿姨的步伐十分默契,成为道路上一道奇特的风景。朋友禁不住上前攀谈,得知这只鸭子是阿姨养的宠物,与阿姨形影不离。阿姨家就住在附近,朋友提议吃完饭一起去看那只宠物鸭。我欣然同意,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听说过养猫狗当宠物的,但养一只鸭子作宠物,还是头一回听说。
饭后,朋友在微信上与那位阿姨打好招呼后,我们便直奔她家而去。推开两扇红漆的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高大的白玉兰树,在蓝天的掩映下,满树的玉兰花显得更加素洁淡雅,为四合院增添了盎然春意。
阿姨从里屋出来,穿着中式的对襟上衣,头发花白,笑意盈盈,面容和善。阿姨说这棵白玉兰是在她刚搬进这个院子时种上的,如今已经五十多年了。我们正流连在白玉兰的清香中,阿姨指着旁边的一棵树说:“这是蜡梅,每年它都要等到玉兰花开了才谢。”我们惊奇地望去,可不是嘛,一朵朵鹅黄色的蜡梅花在硕大的玉兰花的衬托下愈显娇嫩。阿姨的一个“等”字赋予了蜡梅灵性,似乎蜡梅与玉兰是一对知己,蜡梅本应在寒冬腊月开放,只因与玉兰有了约定,才一直坚守到来年三月,以满树鹅黄来奔赴这场与知己的春日之约。这一黄一白,并肩绽放,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生命之美不仅在于各自独立的绚烂,也在于跨越界线、共赴约定的默契与深情。
正沉浸在这份感动中,朋友向我指了指阿姨脚边的一只鸭子,说:“就是它了!”一进门就被繁花吸引,竟忽略了一直在旁默默观察我们的“主角”。阿姨笑着说:“这只鸭子像是把我当成它妈妈了,我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就连睡觉都睡在我床边。同事送来的时候,它刚出生一个星期,浑身黑黢黢的,长得很丑,没想到长大后竟是这么漂亮的绿头鸭。”
鸭子头部绿色油亮的羽毛深邃而绮丽,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熠熠生辉,如同戴了一个翡翠王冠。脖颈处是一圈洁白如霜的领环,与头部的翠绿形成鲜明对比,宛如佩戴了一条精致的珍珠项链,华贵而又灵动。它的眼睛明亮而机敏,似乎听懂了阿姨的夸奖,得意地高昂着头。阿姨笑着看向鸭子,眼神里写满了怜爱。她进屋为我们倒茶时,鸭子也一摇一摆地跟在身后,真是个忠诚的“小跟班”!
房门前挂着北京市政府颁发的“光荣之家”的牌匾,问了阿姨,才知道他们一家都当过兵,从部队转业后到民航系统工作了一辈子。平时儿女工作忙碌,鸭子成为夫妇的陪伴,为二人的退休生活增添了乐趣。阿姨骄傲地说:“鸭子很有灵性,你对它好,它能感受到,也会同样对你好!”
我国古人视鸭子为祥瑞之禽,《诗经》有云:“凫鹥在潀,公尸来燕来宗。既燕于宗,福禄攸降。”而文人墨客亦对鸭子情有独钟,在他们的诗词歌赋中,鸭子常常成为田园风光与和谐生活的象征。宋朝诗人戴复古笔下的“乳鸭池塘水浅深,熟梅天气半阴晴”,便以鸭子自由自在游乐的形象,寄寓了诗人对田园之美、自然之趣的向往。阿姨与绿头鸭共度的美好时光,何尝不是如此?在都市的繁忙与喧嚣之中,他们彼此陪伴,共享岁月静好,构筑起一个充满爱与和谐的小世界,让自古以来人们对生命的尊崇在现代生活中得以传承。
临别时,阿姨送我们出门,鸭子嘎嘎叫着跑到前面为我们引路。阿姨笑着说:“它就是个‘人来疯’!”
走出巷口,回头望去,阿姨和鸭子还站在门前目送着我们。方寸天地,一人一鸭,构成了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画卷,唤醒我们对生命最纯粹的热爱与尊重。天地大美,万物有灵,愿世间所有的生命,都能被温柔以待。